启曦六年,即位六年的小皇帝年满十五,终于正式临朝亲政。

    时年大赦天下,增开恩科,许天下书生进京应试。

    傍晚,苍龙山遭遇了一场大雨,半山腰的山神庙里传出一声惊叫。

    沈渊瞪着眼前哭哭啼啼的白团子,一颗心在胸膛里狂跳,很有几分想要出来见见世面的意思。

    沈渊很后悔,他不该不听爹爹的劝,硬要干完农忙,离恩科只剩十天了才出门;不该为了省钱,不坐驿站的牛车,非要自己抄近道翻山赶路……

    要是不翻山赶路就不会遇上摔倒的樵夫大叔,就不会把伞送给人家当拐杖,也就不会因为没有伞而躲进这山神庙里避雨——

    如果没有进这山神庙避雨,他也就不会见鬼了!

    没错,面前这哭得两眼通红,楚楚可怜的漂亮少年在山神庙的长明灯下,没有影子。

    沈渊刚进庙时并没有别的人影,他是农家子出身,家中六分田地是一家子的生存根本,因而对土地、山神之类向来是极崇敬的,既然进了庙,便顺手上了一柱香,扭头一看,就瞧见了这么一个白白的人影站在自己身后,吓得当场惊叫一声,差点厥过去。

    他这一声惊叫,似乎把这“东西”给吓到了,哇的一声就哭了,蹲在那儿呜呜咽咽哭到现在……

    沈渊不敢搭理它,只能装做看不见,瑟瑟发抖地蹲在神案的另一边,一只手悄悄伸进怀里抓住了出门时娘亲去村头的俚术师那儿请来的护身符。

    那是祈他平安赴京赶考的,沈渊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此刻就当是根救命稻草牢牢抓住了再说。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只见那“东西”除了哭,居然完全没有要对他做什么的意思,沈渊不禁想到小时候听俚术师在村头讲“怪谈”的时候说过,此世受天地青睐,灵气充沛,万物皆有修行缘法,不是所有的妖都会吃人,也不是所有的鬼都会害人……

    所以,这会是个无害的小鬼吗?

    沈渊想着,又去打量了一眼那还在哭得伤心的小“东西”。

    它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眉眼稚嫩,两腮鼓鼓的还带着点婴儿肥,若不是此时此刻,换个别的场景叫人见了,只会觉得这孩子实在长得讨人欢喜。

    它身上穿的乍看是白色布衣,但仔细看清楚的却发现其实是一身极漂亮的软银甲,银白色的细簿甲片与白绸缎的衬里紧紧的贴着身,少年初长成,还带着些青涩单薄的身材被小心的保护在这身银甲之中。

    这小鬼生前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吧?沈渊想。

    不过,即使是不会害人的小鬼,沈渊也不敢贸然打扰,毕竟人鬼殊途。于是,沈渊假装看不到这少年,蹲在一旁准备挨到天明便离开。

    小鬼在一旁哭了半晌,忽然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望着庙门外。

    沈渊眼角睨到他这反应,不由也往庙门口看去,又过了好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车马辘轳与人声,接着,便有几个壮实的汉子小跑着冲进了庙门。

    这山神庙建在半山,一来是给山民参拜,二来也是给过往旅人避雨休息的,庙外甚至还有个栓马桩,来的这个车队却不小,前前后后有十来辆牛车,车上的货物用厚厚的避水布罩着,几人将牛车栓好,这才进到庙里。

    这么前前后后进来了有十来个人,先前进来的人自然也看到了沈渊,打头的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冲他一抱拳。

    “这位小兄弟,我们是押粮进京的车队,这厢叨扰了。”